釘釘突然彈出消息，是領導！又有緊急的項目？

“恭喜你啊，考核結果出來了，公司一致決定給你提前轉正。你終于成了一條‘抹香鯨’了！”

我愣了一下，猛喝一大口咖啡。或許今天少放了些糖，濃濃的苦味嗆得我眼角直發酸。

這是我待的第二家公司了。老東家是個建筑設計院，我在里面做企業文化宣傳。

我一度以為那是“神仙”崗位。朝九晚五，不用加班，只用寫宣傳稿。當同事頂著黑眼圈在比毛線衣還密的地形圖上設計工程時，我喝著花茶聽著歌，守株待兔般等待靈感冒出頭來，然后優雅采擷。有朋友調侃道，他的精氣神就像《植物大戰僵尸》里的僵尸，而我則像一搖一擺的向日葵。

但天有不測風云。為了降本增效，老總大手一揮，裁員！而我的名字赫然在第一批名單上。

為什么？我當面問道。我為公司寫了那么多宣傳報道，集團給我發的榮譽證書堆起來都能當椅子坐了，難道都只是一紙空文？

老總笑了笑，問道：你見過公園里的錦鯉嗎？

它們每天浮在水面上，看著湖光山色，粼粼波光，等待人們的投喂，多愜意！可是，水面上的風景再好看，對一條魚來說，有什么用呢？老總揮了揮手，說：“羅振宇說過，好消息藏在水面下，別只是癡迷水面上的風景。你自己好好領會吧。”

我呆呆地回到家。想緩解心情，打開抖音，卻看見一只鯨魚正在水中下沉。配音說道，當海面上發生風暴，或者淺水區食物不足時，它就不斷下沉，忍受深水區的黑暗孤寂和磅礴水壓，去更深處尋找生存的機遇。但也正因為下沉，再大的風浪它都能安然無恙地度過。

下沉！我忽有所悟。

這次裁員不就是一場風暴嗎？而技術實力就是下沉的本領，不會下沉的錦鯉便從池子里被刮起來，噼里啪啦摔在地上。想起《白鯨》里的名言，任何一種魚都可以浮進水面，而只有大鯨魚才能下沉到更深的海。高考時我還把它引用在作文里，沒想到工作后，反而遺忘在了人生的文章外。

亡羊補牢，為時不晚。可是，選什么方向下沉呢？記得老總曾說，現在會做環保設計的人太少。我就把攢下的環保技術報告翻出來，一行行地梳理名詞解釋、計算方法，一份份地構建思維導圖和模板框架。有時候，看著報告上花花綠綠的標記，不由回想起高考前同樣被我畫得花花綠綠的課本。它們讓一個在普通班都排不到前列的小透明，一步步走上了宣傳欄里貼著的光榮榜，并一次次地登頂。如今，它們必能讓我再打個翻身仗！

我面試現在的公司時，領導讓我做一段自我評價。我說，雖然我現在是一條錦鯉，但我想做一只抹香鯨。既能在水面上噴出噴泉，又能在深海和大王烏賊掰腕子，解決掉那些讓人談之色變，視若“海怪”的難題。“那你要潛得夠深才行！”領導笑著說。

入職第一年，每個月，我的出勤時間都逼近400個小時。第二年，出差時間更是超過了200天。我知道我是半路出家的和尚，所以抓緊一切時間彎道超車。某次下班時，路過辦公室，聽到里面在討論外聘人員的優化方案，談到我時，領導說：“這個必須留下，只有他會做環保設計，也只有他能做好。看下一個！”走到樓下，看著水池里優哉游哉的錦鯉，我不由得微微一笑，然后瀟灑離開。

后來，我還把老本行企業宣傳撿了起來。有了設計經驗，以前看不懂的專業術語此時一清二楚，摸不透的項目思路也一目了然，洋洋灑灑兩千字，倚馬可待。再回頭看以前的文章，因為沒有參與到實際生產而避重就輕，純粹靠著文字包裝取勝，那不就是水面上的風景？看來，即使是寫稿，能沉得下去的技術內核仍然是重頭戲。

去綜合部辦理轉正手續。“大鯨魚來了！”領導調侃著打招呼。填完表，領導遞給我一張報紙，原來，是我寫的稿子又在行業報上刊發了，而且宣傳的，正是我親手完成環保設計的項目。

一時間，墨香氤氳，沁人心脾。果然，只要不斷下沉，在更深處，會有更多的好消息，以及更好的好消息。

■ 仇士鵬